扛起天下的君主,所谋之深远,覆盖了整个江山社稷的百年之计。
他们不明白姑母的心,只以小人之腹想着眼前利益,一片片尖刀刺向姑母,让姑母身后千疮百孔。
萧芫真想让他们全都消失,一开始就不要存在于这个世上。
太后始终没有低头,只是良久,一声轻轻的叹息,淡得像云雾随风飘散。
殿外风雨拍窗,檐下雨珠如帘,雷声不再,只余愈响的雨点绵密而长久。
太后嗓音很缓,只单纯陈述着。
“当年,你祖父让予嫁给先帝时,予一开始并不愿意。”
“是先帝找上门来,承诺和予共治天下,要将这个破碎的江山重建起来,予被他口中的愿景吸引,最终答应。”
“他也确实做到了,成婚的那些年,他事事以予为先,哪怕意见和予相左的,是他自己。”
自嘲般笑了一声,“予不是没有怀疑过,当年他病好后,对予不知比从前好了多少倍,日日宿在予的宫中嘘寒问暖,对予定下的事再没有二话。”
“却一直心事重重,后来御医说,他是郁结而亡,予还以为,他是忧心边关。”
萧芫仰头,“可是,为什么呢?”
那也是先帝自己的孩子啊。
“傻芫儿,”太后抚过萧芫的额角,微凉的手已然温热,“因为,他想要的,他们想要的,并非仅仅是予腹中的孩子。”
萧芫眼神恍惚一瞬,身子猝然打了个寒颤。
渐渐反应过来后,血脉骤凉,如坠冰窖。
面色白得不成样子。
……是什么意思?
是说,当年先帝,和萧正清,都想要姑母的命吗?
是了,那时姑母离临盆不远,女子生产本就是一道鬼门关,更何况是胎儿那么大的时候强行用药呢。
女子因生产而亡太常见了,谁都不会怀疑,是最好的动手时机。
萧芫紧紧抱住姑母,身子不受控地发颤。
原是如此。
原是如此啊。
至亲之人的背叛与歹毒,才是最最伤人的。
让人如何不心碎,又如何能撑得住呢。
前世,姑母本就因为黔方惨案焦头烂额,陈年旧疴积重难抑,又突然得知了这样的真相……
短短几日就能挺过来,能抱着她安慰,已是很好了。
太后揽住萧芫,拍着她的背。
眸光倾垂,含着看破世事的悲悯,“这样的事,芫儿,若非你如今掌管内宫,已能独当一面,我不会让你知晓。”
“帝王家的猜忌,信任与利用,总是顷刻之间,便全然变了。”
“予不怀疑先帝的真心。”
“一开始和予共治天下的彼此信任是真的,后来忌惮想除去予也是真的,最后,对予的补偿与愧疚,更是真的。”
“人心本就难测,更何况,是帝王之心。”
萧芫不住地摇着头,泣不成声,“芫儿就不会变,芫儿对姑母的心,永生永世都不会变。他们变了是他们的错,和姑母无关,姑母本就是对的。”
太后笑了,“傻丫头,这世上像你这样傻的,能有几个啊。”
“姑母不许说我傻。”萧芫哭着看向姑母,“芫儿巴不得世上所有人待姑母之心,都和芫儿一样。”
太后为她抹去泪水,娇嫩的小脸哭得红彤彤的,这般惹人怜。
“莫哭了,往事再如何,也都已过去了。”
“这个时辰呐,也该歇息了。”
第78章雨霁
云如染墨, 不住地翻滚搅动,晌午时分,竟宛若夜半。
内殿里, 萧芫细心将所有门窗关紧,在靠外的地方点亮寥寥几盏灯烛。
低头,竟在烛下看到了个熟悉的锦盒。
她一手将锦盒拿起,一手端着盏烛台, 回到了姑母榻前。
烛台放在榻边小几,她抱着锦盒, 矮身坐在脚踏上。
明亮的声线刻意放缓,放柔,“姑母,岳伯伯他们又来了信啊。”
太后半靠着引枕,闻言掀开眼皮,牵了下唇角, 笑叹:“是啊,予竟然忘了。”
萧芫:“姑母, 我给您读岳伯伯的信吧, 就像小时候您读故事哄我睡觉一样。”
太后很轻地应了一声,闭上眼。
萧芫低头,发现自己看不清字, 忙悄悄抹了把眼,从头开始,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地读……
世上欺瞒、陷害、憎恨之人不知凡几, 可总有无私、关爱, 为一人、为大义,不计后果向前之人。
满腔赤诚, 字字句句间再规整也遮不住的真心关怀,明灯一般渐渐驱散所有阴霾。
萧芫自认不是什么好人,她直来直往,虽不曾主动害人,但也不知倚仗姑母权势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