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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么多年,她从未听姑母提到过什么思念之类的话。而且先帝有那么多妃子,姑母若是真心的,哪里能容忍得了。

  本来便是,先帝本事没姑母大,身子又不好,若没有姑母,他能算得了什么。

  外头似乎传来什么声音。

  萧芫回头,这边离殿门口太远,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一个高大的黑影映在窗上,凝神细听,又没什么声音了。

  王夫人接着道:

  “我是无意中得知。”

  “当年乾阳老王爷作乱时,先帝病危,你正好身怀六甲,可就是这般内忧外患,你依旧能游刃有余。”

  “但你不知道,所有人都在怕,不仅仅是前朝臣子,也不仅仅是后宫妃嫔,这些怕的人,也包括缠绵病榻的先帝。”

  太后一直没有作声,只是静静听着。

  萧芫都能想到姑母面上的神情,平静、威严、端庄。

  哪怕泰山崩于前,也依旧面不改色。

  而她似乎渐渐明了,明了姑母为什么答应王夫人的求见了。

  “怕你,借此机会,向前一步,临朝称帝。”

  萧芫脑中嗡得一声。

  “他们都担心,担心乾阳老王爷倒了,端王被圈禁了,若先帝再一去,便再无人能制衡你。”

  “这个最怕的人,正是先帝自己。

  若李氏江山在他手中亡了,他便是死,也不能瞑目。”

  至亲至疏夫妻,到头来最忌惮的,竟然是枕边人。

  先帝病重,姑母当年身为皇后,就算不曾亲自照料,也会每日过问,盼着他能早些痊愈。

  可是先帝竟然,就这般看待呕心沥血为他打理江山的发妻吗?

  若不是为了他李家江山,姑母当年何至于那般辛劳,连自己的身子都顾不上,连……腹中的孩子,都没能保住。

  萧芫气得再站不住,准备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替姑母骂一顿再说。

  可刚在屏风处露了半个身子,就被王夫人的话震在原地。

  “所以,他将主意打到了你肚子里的孩子身上。”

  声线沧桑,王夫人低低佝偻着腰。

  隔着明明暗暗的光线,隔着一整个宽阔的殿堂,萧芫看见了姑母的眼。

  她望不到汹涌的波澜,甚至看不到丝毫的惊痛与哀伤,那目光同往常一样,只是……平静得有些死寂。

  下一刻,姑母看到了她,嗔怒与责怪又提起生机。

  萧芫抿唇,倔强地摇了摇头。

  “要害你的人太多,他只需要稍稍放任。但,你身边不止宫中的人,还有萧家人。”

  “这很好办,你刚正不阿,行事不偏不倚,连最亲近的臣工都是直臣能臣,萧家是占了好处,可在他们眼中,远远不够。”

  太后:“你是说,萧正清?”

  王夫人摇头:“我不知。”

  萧芫眼前模糊成了一团,泪滴下去,湿了青砖。

  除了姑母的亲生弟弟,她的亲生父亲,还能是谁呢。

  她的祖父,一共就只有一儿一女。

  当年朝纲祸乱,危在旦夕,姑母在外宵衣旰食地力挽狂澜,在内,却被夫君和亲人一同釜底抽薪,失了自己的骨血,落下多年的病根。

  他们怎么能这么残忍啊!

  尽心竭力,就只换来这样的背叛吗?

  要让姑母如何自处啊。

  “后来的事,你应该都知道。我想说的,也就是这些了。”

  太后颔首,“你去吧,去寻宣谙暂且安置。”

  王夫人缓缓直身,双手向前相握,拱手弯腰,举过头顶,双膝跪地,深深三次叩首。

  “臣妇,谢皇太后殿下恩典。”

  风穿堂而过,仿佛有无形无尽的箭雨萧萧呼啸,不知穿透了何人的心房。

  倏然之间,天色暗沉如墨,随着一声轰隆巨响,大雨终于倾盆。

  萧芫绕过屏风,锦履在青砖之上映出模糊的倒影,耳边好安静,安静得只有风声和雨声。

  踏上台犀,她蹲在了姑母身前,以最熟悉的姿势,枕在姑母膝上。

  太后同样以掌抚过她的长发,可一向温热的手掌,却有些冰凉。

  萧芫泪水停不下来,湿了姑母的深衣。

  太后端坐着,脊背从始至终都是最雍容的弧度,眸光宽容地包容着前方,包容着这一整间肃穆恢弘的大殿。

  也包容着万载千秋,高堂之上这个最尊贵的位子。

  在萧芫眼中,姑母足以与那些最伟大的帝王相较。

  是姑母,将烈宗留下的,散落破碎的砖瓦一片片拾起,几十年的辛劳,对抗内忧外患,才让她所生之世有了繁华与安泰的模样。

  是姑母教导了李晁,教导了下一代能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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