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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2章 张绣篇——焚心

  我张绣初守宛城时,只道能割据一方。

  那日曹军压境,贾诩劝降,我竟真信了曹操待人以诚。

  直到中军帐内传来婶娘邹氏的琵琶声。

  我亲手点燃宛城火海,典韦血染辕门,曹操狼狈逃窜——那一刻才知,自己早已是乱世孤狼。

  再降曹营,每夜梦见婶娘自缢的白绫。

  长坂坡上赵云银甲染血,我冷眼看他怀抱阿斗突围而去。

  乌巢火光映天时,我迎向流矢张开了双臂——乱世如焚,终得灰烬安宁。

  建安元年冬,宛城的风刮在脸上,竟似裹了铁砂,生疼。我勒马立于城头,放眼望去,城外旷野一片枯黄肃杀,衰草在寒风中瑟瑟发抖,更远处,几缕孤烟笔直,直刺入灰蒙蒙的天穹深处。叔父张济呕血身亡那日的冷意,仿佛还凝在我的骨髓里,未曾散去。

  “将军,天寒,回府吧。”身后亲卫胡车儿的声音闷闷传来,带着关西人特有的粗粝。

  我未回头,只抬手抹去眉睫上凝结的白霜,目光依旧钉在那片荒原上。叔父的棺椁入土那日,亦是这般天色,西凉军的老兄弟们围在墓前,一张张饱经风霜的脸膛,有悲痛,更多的却是茫然,如风中残烛,不知明日该向何处去。是我,张绣,张济的侄儿,接过了这柄染血的虎头金枪,也接下了这宛城一地,接下了这数千条同生共死的性命。

  “胡车儿,”我开口,声音被风吹得有些发涩,“你看这宛城,可守得住么?”

  胡车儿没料到我有此一问,愣了片刻,才瓮声瓮气地答道:“将军在,兄弟们便在!管他谁来,戳他几个透明窟窿便是!”他握紧了腰间的环首刀柄,指节捏得发白。

  这回答笨拙,却带着西凉汉子特有的血性与忠诚。我心下稍暖,却又泛起更深沉的疲惫。守?谈何容易。叔父亡故,荆州牧刘表虽表我暂领宛城,授我扬武将军之号,名为安抚,实为羁縻,不过借我之兵,替他看守北面门户,抵挡那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罢了。西凉军的根基在关陇,如今却困在这中原腹地,宛如离水之鱼。城中的粮秣一日紧过一日,刘表那边的供给时断时续,总透着股施舍的意味。手下这些剽悍的兄弟,跟着叔父和我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,所求不过一碗饱饭,一方安身之地。可这乱世,何处是安身之地?我们像一群被驱赶的孤狼,守着这残破的宛城,前路茫茫,后路已绝。每一次巡视城防,每一次检点仓廪,那股无形的重压便沉甸甸地压上心头,几乎令人窒息。这扬武将军的印绶,握在手里,冷硬如冰,更像是催命的符咒。

  “回吧。”我最终喟叹一声,调转马头。铁蹄踏在冰冷的城砖上,发出空洞的回响,一声声,敲打着我纷乱的心绪。孤城如累卵,而我这持卵之人,又能撑到几时?目光扫过城下稀落的行人,他们裹紧破旧的冬衣,行色匆匆,脸上刻着与这寒冬一般无二的麻木与愁苦。这宛城,连同这城中的军民,便是我肩头卸不下的重担,亦是悬在我颈上、随时会落下的利刃。

  建安二年,正月刚过,春寒料峭尤胜严冬。斥候带回来的消息,一个比一个急,一个比一个重,如同冰雹砸在心头——曹操亲率大军,旌旗蔽日,正浩浩荡荡,直扑宛城而来!

  大堂之上,烛火摇曳,映得诸将脸色明灭不定。空气凝滞得如同铁块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人的铁锈味。

  “曹贼挟持天子,狼子野心昭然若揭!他此来,必是要吞并我宛城,屠戮我西凉男儿!”雷叙猛地捶在案几上,酒樽震得跳起,浊酒泼洒出来,浓烈的酒气瞬间弥漫开,“将军,末将愿为先锋,出城迎战!让那曹阿瞒尝尝咱西凉铁骑的厉害!拼死一战,也强过束手待毙!”

  “拼?拿什么拼!”张先须发戟张,声音却嘶哑如裂帛,“曹操挟天子之威,兵精粮足,号称十万之众!我宛城守军几何?粮草又能支撑几日?刘表远在襄阳,鞭长莫及,岂会为区区一宛城与曹操撕破脸皮?困守孤城,无异于自取灭亡!”

  雷叙双目赤红,吼道:“那依你之见,莫非开城投降,引颈就戮不成?!”

  “够了!”我低喝一声,声音不大,却压住了堂中鼎沸的争执。目光扫过一张张或激愤、或绝望、或犹疑的面孔,最终落在那一直沉默的身影上——贾诩,字文和。他坐在角落的席位上,灰布袍子洗得发白,与堂中披甲执锐的将领们格格不入,只是慢条斯理地捋着颌下稀疏的胡须,眼睑低垂,仿佛神游物外。然而那偶尔抬起、掠过堂中诸人的目光,却幽深如古井,仿佛能洞穿人心。

  “文和先生,”我转向他,语气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沉重,“值此存亡之际,先生可有教我?”

  堂中霎时安静下来,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贾诩身上。他这才缓缓抬起头,脸上并无惊惶,也无激昂,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:“将军所虑者,无非曹公势大难敌,困守孤城亦非良策。然则,将军可曾想过,曹公此来,所为何求?”

  小主,

  他顿了顿,目光直视着我:“非为屠城泄愤,更非为与将军结下死仇。曹公志在天下,所虑者,袁绍、吕布、袁术等辈耳。将军坐拥宛城精兵,扼守南阳要冲,若能归顺朝廷,献城输诚,于曹公而言,岂不胜过强攻硬打、损兵折将?曹公乃当世雄主,深知千金买骨之理。将军若降,非但性命无虞,更可得保全富贵,麾下将士亦得安顿。此乃两全之策,将军三思。”

  贾诩的声音不高,字字却如重锤敲在我心上。“保全富贵”、“两全之策”……这些字眼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,悄然拨动着那根名为“求生”的弦。堂中诸将的议论声再次嗡嗡响起,却已没了方才那股决死的悲壮,反倒添了几分犹疑与盘算。

  “先生之言……”我沉吟着,心中天人交战。叔父临终的嘱托犹在耳边:“绣儿,宛城……西凉军……交给你了……”可眼前,是曹操泰山压顶般的兵锋。降?背负叔父基业,背负西凉军的名号,就此屈膝?不降?难道真让这数千追随我的兄弟,为了一座注定守不住的孤城,尽数葬身此地?贾诩说得对,曹操要的是地盘,是势力,不是无谓的杀戮。他既敢挟天子,便需示天下以仁德……或许,他真的能容我?

  纷乱的念头在脑中撕扯,最终,一个沉重的声音压倒了所有不甘与屈辱。我抬起头,目光扫过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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