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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:“陆太医。”

  她语气如平常问话那般轻柔,“本宫今日唤你来,不是为了诊脉。”

  陆明章身体一僵,头垂得更低了几分。

  “你最近睡得好吗?”

  “娘娘?”陆明章愣住。

  “本宫听说,有时候人心里做了亏心事,会睡不踏实。你有没有做梦?”

  她似笑非笑,“梦见那个方子了没有?”

  陆明章脸色顿变。

  “怎么不说话了?”

  “怕本宫已经知道了?”

  钟薏垂下眸子,盯着旁边茶盏水面浮沉的茶叶。

  “你知道的,陛下一向宠我,若我问他,他未必会瞒我。”

  她顿了顿,“但……我现在不想问他。”

  “我想先听你说。”

  陆明章膝头发抖。

  贵妃娘娘一向是柔顺安静的样子,说话从不咄咄逼人。

  但今日她一开口,明明语气不重,却让他生出一种被紧盯着的逼仄感。

  他第无数次后悔那日去了慈和堂,把方子主动递给郡主。

  面前是等他坦白的贵妃,身后是让他不得泄露一切的皇上若他今日真的告诉娘娘一切,别说前程不保,连命也未必留得住。

  他一时摸不透她到底知多少,还是只在诈他。

  只得硬着头皮回道:“娘娘,臣所用药方皆是温补安神之物,白琼、人参、茯苓……每一味都遵循调理之道,断不敢有半点疏漏。”

  钟薏见他仍旧嘴硬,心头生出火气。

  “是吗?可我喝了这些药,身子越来越虚,连气色都差了,你说这是什么缘故?”

  她看他,“不过也无妨。”

  “我不过写份折子,把近月调理无效之症一道禀上,再让太医院一查……若真查出是你药中作祟,谋害后宫嫔妃……”

  陆太医,到那时,你说你该当何罪?

  娘娘语带威胁之意,陆明章更是心惊。

  那方子不过是抑制记忆,再如何也不可能伤身,她这是非要逼自己啊!

  钟薏语气一缓:“不过我不想闹到那一步。”

  “我只想知道实话。”

  她紧紧盯着不远处跪着的人,殿中放了冰鉴,此时他鬓边却全是汗。

  “你说出来,我不怪你,也不会告诉陛下。这件事从你我之间过去了便是。”

  “太医实在顾虑事发,我可以届时亲自去求陛下,说一切与你无关。”

  “但你若再装哑巴……便是存心与我作对了。”

  陆明章本就多日坐卧难安,如今被这几句话一压,几乎跪得站不起来。

  “娘娘饶命……臣……臣不敢欺瞒。那药……确是陛下吩咐。”

  他跪在地上,半晌终于开口。

  “……娘娘入宫后记忆似有恢复之兆,陛下担心娘娘受旧事缠心……便命臣开药,用以封抑记忆,令娘娘得以清净。”

  “并无加害之意……臣……实属奉命……”

  钟薏沉默。

  良久,她轻轻笑了一下,声音听不出喜怒:“原来,是为了清净。”

  陆明章惶然跪拜:“娘娘,臣实在罪该万死……”

  她打断他要磕头的动作,“别急着认错。”

  “把方子写下来,所有。”

  陆明章闻言,抬头看她一眼,小心翼翼走到桌前提笔。

  这方子按月调换,每贴都不尽相同,为了避免冲撞脉象,他定下的分量、药性、时辰都极讲究。

  她等了片刻,终于见他将纸面写满。

  “全写了?”

  “是。”他低声

  应。

  钟薏起身,走过去瞥了一眼。

  她如今记忆已全数恢复,医术也比那个钟家小姐更加熟稔,仅一扫,她便大致看明白了。

  她盯着那一行药名,忽然问:“这几味药……配在一起,可有避子之效?”

  陆明章一愣,随即点头,老老实实答道:

  “回娘娘,是……此处用菌山以制肝火,仁荳以化滞。两者虽是温和之药,但与下面这两味合在一起确实有断胎避孕之效。”

  钟薏看着那张纸,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。

  以前是她傻,卫昭说什么便信什么,自己为了有一个她们的骨血,药拿来便喝,从未怀疑,怕苦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。

  在清和院时他不要孩子,还会装出一副情深义重的模样。

  现在倒好,连装都懒得装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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