多次妖兽暴乱,对他们的行动逻辑有一套自己的判断。妖兽大多冲动,发动袭击,喜欢孤注一掷赌一波大的。要么滥杀无辜制造惨案,要么举全军之力硬攻,很少来虚的,搞一些烟雾阵。
鬼塔,玉山,颈环之间并无联系……
他们想暴乱,这么乱来,除了引起驱魔司戒备,没有太大的用处。杨玉文仔细斟酌后,并不同意赵志雄的看法。目前没有发现其他异动的话,风险仍是可控的。
杨玉文慢条斯理喝完面汤,看着碗底残余的葱花。他不喜欢吃葱花,吩咐厨子别放。可这厨子是杨家三代沿用下来的老面条师傅,年纪大了,许多习惯改不过来。因为杨虎臣当年吃面必放葱花,老师傅每每多放。
老师傅一生无儿无女,为杨家三代人做了一辈子的面条,他是府里唯一一个敢把杨玉文说的话当做耳旁风的人。杨玉文念这个老顽固七老八十快死了,也没有跟他一般见识。
今天杨玉文忽然想起来吃面,老师傅依然坚定不移地放了葱花。
冥冥之中,好似在提醒他什么。杨玉文灌了杯茶水润喉,想到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。不知为何,来了这么多诡异消息,他却觉得,一点也不重要。真正重要的东西被他忽略了。杨玉文暗自思索着,寻找答案。
赵志雄还在喋喋不休,试图让上司相信事情没那么简单。可究竟如何,他也说不清楚。他们被困在千头万绪的麻线之中,抓不住那根线头。
“地堡怎么样了?”杨玉文忽然突兀地问了句。
“地堡,”赵志雄一时错愕,道:“没收到异常消息。”
“派人去看看老爷子。”
“是。”
赵志雄小跑离开,独留杨玉文,对着空碗。
挂在墙上的西洋钟一摇一摆,发出咔哒声,令人心神不宁。杨玉文的手指扣在桌面上,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。他很少出现焦虑心情。哪怕换阵最紧张的时刻,他也没有真正慌过。
十年如一日做一件事,早已形成习惯。成大事者绝不心神动摇,他以为自己已经淬炼出了铜皮铁骨和铁石心肠。没有什么能压垮他。可心头堵着的那块大石越发沉重,杨玉文始终坐在那里没有动。等到赵志雄送来最后的消息。
最坏的结局,无外乎那个人出了事。
杨玉文早就当他死了。
古来圣贤皆死尽,所有人都可以死,凭什么他杨虎臣不能死?生老病死,这很正常。在目睹杨虎臣重伤惨状后,杨玉文一直是这么麻痹自己的。有什么大不了的呢。
一方面,他用骊珠给杨虎臣续命,吊着最后一口气。另一方面,他又给杨虎臣立碑设灵位,每逢清明都亲自磕头烧纸。搞得外界都以为杨虎臣死了,杨玉文在装孝子。陛下都他表示慰问,旁敲侧击问起杨虎臣身体近况。杨玉文说是老样子。
杨玉文的行为自相矛盾。
权力早已攥在他手里,他能控制一切。无论他怎么为非作歹,杨虎臣都无法跳起来扇他一耳光。让杨虎臣死掉,也顺理成章,甚至杨玉文心底里也隐隐盼着老头子赶紧死。
你不是一直瞧不上我吗,觉得驱魔司没有你不行吗。那你干脆死一死,看看你死了究竟会不会洪水滔天,我杨玉文能不能独当一面?十多年来,他心怀恶念,憋着一股气,从未真正发泄出来。他觉得杨虎臣真正死了那天,自己一定会很痛快,彻底解脱。
摆脱父辈的阴影,真正成为掌权者。
再也不用顾忌任何东西。
他就是唯一的主宰。
直到赵志雄冲进来,跪倒在地,战战兢兢说完了什么。
杨玉文才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痛快。
心是空的,什么情绪都没有。
地堡内,鸦雀无声,唯有满地残渣,和跪倒的驱魔司众人。杨玉文揣着杨虎臣的颅骨,又捡起了一根折断的灯杆。灯杆的尖端沾着些许布料和皮肉,显然这就是凶器。大名鼎鼎的杨国师,竟然是被一根棍子戳死的,听起来十分讽刺。
那人还又踹又踩,还搞得残渣到处都是。杨玉文到来之前,所有人都惊呆了。无人敢收尸,无人敢说话。赵志雄顶着巨大的压力,在死寂中开口,道:“大人……”
杨玉文打断他的开场白,直切正题。他只关心这一件事,问道:“谁干的?”
赵志雄头皮发麻,因为什么线索都没发现。他当然不敢正面回答,道:“那人是用钥匙开的门,机关全部关闭。也没有动用法力,所以事发无人察觉。”
杨玉文重复了一遍问题,“我问你谁干的?”
赵志雄缄默不语。
杨玉文看向了他,赵志雄磕了三个响头。
“能进入地堡核心层的钥匙只要两把,一把在我身上,一把在宫里。”
杨玉文理智仍在,没有发火骂人。他扔掉灯杆,从自己怀里掏出了铜钥匙,端详片刻,确定是真的,没有掉包。这可真是见了鬼了,杨玉文若有所思,道:“你的意思是,那人从宫里偷了玉玺,打开入口,关闭机关。”
赵志雄语塞,根本接不上话来。
按理来说,能打开地堡的,只有皇帝和杨玉文。
杨玉文想让杨虎臣死,直接取下骊珠就行,没必要动手。这父子两关系扭曲敌对,却又一脉相承。那毕竟是他亲爹。
而若是皇帝陛下指示,让人暗杀杨虎臣,似乎也说不通。杨虎臣是个活死人,杀他的用意只能是为敲打杨玉文。可换阵才成功,皇帝这么做,未免太让人寒心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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