惊胆战的下人。
厚重的门扉缓缓关上,方才大厅内的喧嚣、血腥与惊恐,仿佛被这扇门彻底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。
炉中的沉香依旧,茶水尚温,只是所有人的心境,都已天翻地覆。
还未落座,刘表便再次转身,对着赵云,又是一次郑重的长揖。
“是老夫有眼无珠,识人不明!偏信了身边人的揣度之言,错信奸佞,险些误了匡扶汉室的大事,更险些……更险些害了壮士的性命!此等过错,老夫百死莫赎,还望壮士海涵,不要与我这老糊涂计较!”
赵云只是微微侧身,避开了这记大礼,随即淡淡地回了一礼。
“州牧大人言重了,云不过是奉我家主公之命,前来示警,行分内之事罢了。”
刘表定了定神,这才在主位坐下,切入正题。
他的声音因压抑着滔天的愤怒而显得有些低沉嘶哑。
“如今,奸贼伏诛,老夫这条命,算是捡回来了。还请壮士明言告知,这藏于幕后的黑手,究竟是何人?”
他那双浑浊的眼中,此刻燃起了熊熊的怒火。
“究竟是谁,如此丧心病狂,胆大包天!竟要将我汉室宗亲,赶尽杀绝!他意欲何为?!”
赵云不再有任何隐瞒,将袁术买通“无影阁”,在天下各处暗杀汉室宗亲的所作所为,一五一十,详尽道出。
当“袁术”这个名字,清晰地从赵云口中说出时,刘表的瞳孔,在瞬间猛然收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状。
他脸上的惊疑、愤怒、不解,在这一刻尽数找到了宣泄的出口,瞬间化作了滔天的怒火与恍然大悟的悔恨。
“砰!”
他一拳重重地砸在面前的案几之上,那厚实的木案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巨响,案上的茶盏被震得高高跳起,滚烫的茶水四下飞溅。
“果然是他!”
刘表咬牙切齿,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火的钢珠,从牙缝中迸射而出,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杀意。
“袁术此贼!狼子野心,路人皆知!我早就该想到的!早就该想到的!”
他像是陷入了某种痛苦的回忆,喃喃自语:
“当年他盘踞南阳,侵扰我荆州北境,我……我竟未能倾尽全力,将其彻底剿灭,反而让他从容退去,盘踞淮南!实乃我刘景升一生中,最大之错!当真是养虎为患,养虎为患啊!”
他长长地叹息一声,胸中郁气难平,随即又抬起头,看向赵云,眼中满是真挚的感激。
“此次,若非你家主公,刘玄德公高瞻远瞩,心怀汉室,派遣壮士这等绝世高人前来示警,老夫今日,早已身首异处!我荆州基业,亦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!”
“此等大恩,我刘景升永世不忘!日后,定当亲自与玄德公会晤,共商讨伐国贼之大计!”
厅内陷入了片刻的沉寂,每个人都在拼命消化着这个足以震动天下,甚至改变历史走向的惊天阴谋。
一直沉默不语、脸色变幻不定的蒯越,此刻却忽然猛地抬起头,那双一向锐利自信的眼眸中,竟是闪过一丝极致的、前所未有的惊恐。
他的身体,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。
一个刚刚在他那高速运转的大脑中,由无数线索与逻辑推演出的、无比可怕的念头,正像一条冰冷的毒蛇,缠绕住他的心脏,让他浑身发冷,如坠冰窟。
他的声音,因为这个念头,而变得干涩沙哑,失去了往日所有的从容。
“主公……”
刘表与伊籍闻声,都将目光投向了他。
“既然……既然那袁术,已然开始对各地手握兵权的宗亲诸侯下手……”
蒯越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,试图润湿自己干裂的嘴唇,却发现根本无济于事。
“倘若……倘若他当真狗胆包天,丧心病狂到了极点……”
他的嘴唇开始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,一字一句地,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、充满了恐惧的语调,问出了一个让整个内厅的空气都为之冻结成冰的问题。
“他……他会不会……也买通了无影阁的刺客,去行刺……当今陛下?”
(第一百六十三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