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像被墨汁浸透的棉絮，沉甸甸压在洛宁城的飞檐上。
方仁杰的布鞋底碾过山道碎石，每一步都像踩着烧红的炭——林怜系着蓝布围裙的模样在他脑仁里撞来撞去，发间木槿花簪子的纹路都清晰得刺眼。
"方兄弟！"张铁匠粗重的喘息声从侧后方传来，他肩头的粗布短打被荆棘撕成碎条，渗出的血珠在暮色里泛着暗紫，"那兵部的人...会不会已经..."
"不会。"方仁杰咬着后槽牙吐出两个字。
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，可理智却像浸了冰水的刀——吴大人要的不是林怜的命，是神判门的线索。
那间破巷子里藏着奶娘临终前塞给他的半块青铜虎符，还有他偷偷抄录的《神判要术》残卷。
"有人追踪！"柳姑娘突然压低的嗓音像根细针，扎破了所有人的呼吸。
她不知何时落在队伍最后，墨绿裙角沾着草屑，眼尾微挑，视线钉在左侧灌木丛。
方仁杰这才察觉，方才掠过的衣袂声不是错觉，此刻正有三缕若有若无的气劲，像蛇信子般扫过他们后颈。
他指尖掐住耳垂上的银坠——这是启动"判官眼"的暗号。
眼前霎时泛起淡金色光晕，可本该清晰显示的追踪者方位却成了乱码，数字像被狂风卷散的纸页，在视网膜上疯狂跳动。
"检测到外部干扰，功能受限，请立即规避或修复！"系统提示音带着刺耳的电流声，震得方仁杰太阳穴突突跳。
他喉间泛起腥甜——这是系统异常时与识海链接过深的反噬。
玄冥宗！
他瞬间想起三日前在六扇门暗室里看见的玄色火焰标记，那是专破江湖术法的"禁魂印"。
"系统选项！"他咬着舌尖保持清醒，这是触发备用功能的老办法。
果然，半透明的选项框在眼前炸开："是否启用备用选项'手动推理'/尝试关闭系统减少干扰？"
方仁杰盯着"关闭系统"选项下的小字说明——"可能永久失去部分模块"，喉结滚动两下。
林怜的脸又浮上来，她昨天还笑着说要给他做新的棉鞋，针脚都纳了一半。
他猛地闭眼再睁眼："关闭！"
识海里的刺痛骤减，系统提示音变得沙哑："当前仅保留紧急判断模块。"方仁杰抹了把额角的汗，余光瞥见柳姑娘朝他比了个"三"的手势——三个追踪者，其中一个带刀。
"跟我来！"他突然拐进左侧岔路，荒草立刻漫过小腿。
废弃的染坊巷道就在前面，他十岁时为躲追债的泼皮，在那堆过半个月稻草。
战斗结束后，众人都有些气喘吁吁。
方仁杰靠在墙上，擦了擦脸上的汗水，心中思索着接下来的去向。
突然，他想起了十岁时躲债的染坊巷道，那里地形复杂，或许可以暂时躲避追踪。
“跟我来，去染坊巷道！”他果断地说道，然后带着众人匆匆前往。
青苔覆盖的砖墙渗出潮气，混着腐木味钻进鼻腔，方仁杰拽着林怜的手腕冲进巷口，转头对周捕头喊："锁死朱捕头！
吴大人的人马上到！"
朱捕头被锁链扯得踉跄，脸上还留着方才被周捕头揍的青肿，此刻却咧开嘴笑："方更夫，你以为能逃出吴大人的手掌心？
等我兄弟到了——"
"林姑娘，点那支沉水香。"方仁杰打断他，从怀里摸出个雕着云纹的檀木盒。
林怜指尖发颤，划亮火折子的手连抖三次，终于点燃了细如蚊足的香头。
青烟刚飘起半尺，方仁杰突然屈腿蹬向墙根的青瓦，"噼啪"脆响惊得麻雀扑棱棱乱飞。
"在那！"巷道尽头传来粗哑的吆喝。
方仁杰拉着林怜闪进堆着破陶瓮的暗角，余光看见三个灰衣人从两侧包抄而来，腰间刀鞘碰撞的声音像催命的鼓点。
为首那人脖颈上的蜈蚣疤格外刺眼——正是三日前在大牢里放他走的巡卒，此刻眼里却淬着毒。
"动手！"方仁杰低喝一声。
张铁匠早候在墙后，抡起半块磨盘大的砖狠狠砸向头顶的废梁。
朽木断裂的轰鸣中，碎砖烂瓦如暴雨倾泻，两个灰衣人被砸得闷哼着栽倒，蜈蚣疤反应极快，旋身滚进另一侧草堆，腰间短刀已经出鞘。
"周兄！"方仁杰抄起墙角的铁钎冲出去。
周捕头拽着锁链的手一沉，朱捕头被扯得撞向蜈蚣疤，两人在地上滚成一团。
柳姑娘不知何时绕到侧后，袖中银针破空，正扎中蜈蚣疤持刀的手腕。
短刀当啷落地，方仁杰的铁钎已经抵上他咽喉："谁派你来的？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