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轻微的打鼾声,显然已经陷入香甜的梦乡,季衡玉没再搭理他,径自往前方不远处的院子走去。
他刚走到门前,手还没碰到门把,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。
孙思澔身穿浅灰色道袍,头戴道帽,这副穿戴齐整的模样,看上去不像是刚被吵醒,反倒像是已经站在这里等候他许久。
季衡玉见状,也不拐弯抹角,而是直接开门见山道:“深夜冒昧造访,是有一件事情想要询问道长。”
哪怕季衡玉对这位玄微道长的观感,实在算不得好,但他好歹还记得现在是自己有求于人,因此态度可以称得上是礼貌。
孙思澔看着眼前的男人,心绪不禁有些复杂。
尽管外表长得并不相似,但人的气质是很难改变的,如果仔细去看,便能从季衡玉身上找到几分江斯延的影子,而且越看越觉得像。
这股熟悉感,让孙思澔心神恍惚了片刻。
他凭借着多年的任务经验,很快摒除脑海中的杂念,用平静的声音开口道:“贫道明白施主是为何而来,但贫道受裴小姐所托,有为裴小姐保守秘密的责任,还望施主海涵。”
季衡玉早有预料事情的进展不会太过顺利,即使被当面拒绝,也没有表现出挫败的样子,而是心平静和地说道: “玄微道长,我理解你的难处,但是这件事对于我来说非常重要,我一定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不可。”
孙思澔见他态度坚定,俨然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,停顿半晌后,终是无奈地摇摇头道:“也罢,所幸贫道当初便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。”
他抬起宽大的道袍,指向身后那长得仿佛看不到尽头的梯子,“看到了吗?那是我们重阳观有名的登天梯,共有九百九十道阶梯,循着梯子拾阶而上,可登至顶部,鸟瞰整座京城的风景。”
“贫道这番话的用意,自然不是为了邀请施主上去看风景。”
孙思澔说到这里,话锋突然一转:“裴小姐留了一封信给你,信件摆?*? 放的位置,就在山顶那间佛堂走进去,墙壁从左往右数第二幅画像的后方。”
季衡玉听罢,没有多做逗留,脚尖一个旋转,就要转身离开。
孙思澔看他如此着急,连忙出声提醒道:“施主且慢,贫道还有话没说完。”
季衡玉内心虽然迫切,仍是依言停住脚步,等待着他的下文。
孙思澔将双手拢进袖子,看向他的目光半是怜悯半是钦佩。
“我们重阳观闻名遐迩的登天梯,可不是那么容易攀爬的。按照规定来说,你不能动用灵力或者其他任何手段,而且要一步一磕头地爬到顶端。”
季衡玉闻听此言,没有半句怨言,果断地答应下来,“我知道了。”
孙思澔望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,然后用嘴型无声说道:“祝你好运。”
季衡玉顺着孙思澔手指的方向,走了没一会,就看见矗立在面前的石梯。
远远瞧着的时候,感触还不深,等到走近了一看,季衡玉才发现这座长梯着实是非常壮观,仅凭肉眼,根本看不到边际,阶梯就像是与天空融合在一起,也难怪会命名为登天梯。
时间不等人,季衡玉心中有股强烈的预感,如果他不加快动作,后果很有可能是他无法承受的。
思及此,季衡玉没有浪费时间,他作为狐妖,不在乎所谓男儿膝下有黄金的说法,膝盖一弯,就直直地跪了下去。
石阶是由花岗岩铺就而成的,质地冰凉坚硬,即便冬天的衣物较为厚重,膝盖与石面接触的瞬间,还是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。
然而,季衡玉仿佛没有察觉到痛意一般,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,随即俯下身去,额头结结实实地磕在地上,发出沉闷的响声。
季衡玉不断重复着跪下磕头,再起身,再拜倒,再叩首的动作。
几缕头发从紫玉发冠中散落出来,他却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打理,任由黑发被汗水打湿,然后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,显现出几分狼狈。
不知过了多久,远处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,季衡玉抬起手,抹去快要滴落的汗水。
他估摸着自己已经爬了数百级阶梯,但路途却还相当漫长,灵力受到限制后,他也不过是个体能好一点的普通人,此时难免有些疲倦。
让事态雪上加霜的是,他的膝盖已经破皮青紫,额头也磕得不停流血。
这下子季衡玉哪里还不明白,裴安夏恐怕根本不打算让他拿到那封信,所以才会用这种迂回的方式来逼退他。
想通这一点,季衡玉不禁咬紧了后槽牙,她如果以为他会就此知难而退,那可真是太小看他了。
他既然打定主意要攀上这登天梯的顶端,就绝对不可能在半途停下脚步,不论再苦再累,只要还剩下一口气,他都会坚持下去。
辰时过后,重阳观陆陆续续来了不少香客。一位年过中旬的男子,虔诚地上完香,便随意找了张石椅坐下来,打算喝口茶水歇息歇息。
仰头饮茶时,眼角的余光正好瞥见那长不见底的石阶上有一道人影,他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,不由用力揉了揉眼睛,再度定睛看过去。
没有看错!那真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!
中年男子见状,当即惊呼出声:“竟然有人敢去挑战登天梯?”
周围的人听到他这句话,好奇地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,“这座阶梯就叫做登天梯吗?可有什么讲究?”
中年男子信奉道教多年,时常前来重阳观参拜,对于此处的轶事遗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