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 夜话

  夜,深了,万籁俱寂。

  陆谨言缓缓走到陆母的房门前,抬手敲响了门。

  “娘,您睡了吗?”他的声音压得很低。

  屋内,陆母正就着昏暗如豆的灯光,眯着眼,手中针线上下穿梭,缝补着一件旧衣裳。

  听见陆谨言的声音,她手一顿,随即将针迅速撇进衣裳里,轻轻放在床沿,起身去开门。

  “吱呀”一声,门开了,昏黄的灯光从屋内透出来,洒在陆谨言的脸上。

  陆母看着儿子紧锁的眉头,心中一紧,忙问:“谨言,你怎么来了,是有什么事吗?”

  陆谨言迈进屋内,灯光晃得他眼睛微微眯起。

  他一眼就看到了床沿上那件还未缝补完的衣裳,以及那如豆般随时可能熄灭的微弱灯火,心中满是心疼。

  “娘,油灯昏暗,仔细伤了眼睛,这些事白日里做也是一样的。”

  陆母嘴角浮起一抹温和的笑,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:“左不过是几针的事儿,很快就好了,不碍事的。”

  陆谨言看着母亲鬓角的白发,心中一阵酸涩。

  这个家,全靠母亲一人操持,父亲去世后,母亲含辛茹苦拉扯弟妹,其中的艰辛不言而喻。

  陆谨言深吸一口气,稳了稳心神,从衣袖里摸出一角银子。

  缓缓说道:“娘,您看,这是儿子抄书所得,您拿去贴补家用吧。”

  陆母先是一怔,随即连连摆手。

  “这怎么行,你在书院也是需要花销的,家中还有一些银钱,你快收回去。”

  她的目光中满是心疼,粗糙的双手轻轻推拒着儿子递来的银子。

  陆谨言向前一步,劝道:“娘你就收下吧,儿子抄书赚的银钱够儿子花销,您不必担心。”

  他微微弯腰,诚恳地看着母亲,试图打消她的顾虑。

  见陆母神色稍有缓和,他继续道,“况且若是家里吃差了,恐怕她又有得闹腾了。”

  一提到“她”,陆谨言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冷漠,声音也不自觉低了下去。

  陆母听了这话,轻轻叹了口气,脑海中浮现出沈娇娇这些日子对吃食百般挑剔的模样。

  每餐饭桌上,沈娇娇总是皱着眉头,抱怨饭菜不合口味,不是嫌肉少,就是嫌菜没油水。

  家中本就拮据,为了满足她,陆母已经费尽心思。

  想到这儿,陆母不再推脱,接过银子,无奈地说:“娘知道了,听你的。”

  她将银子收下后,又忍不住劝说道:“你媳妇在娘家是娇养着的,嫁到咱们家里来一时适应不了,你不要埋怨她,夫妻之间有什么话好好说。”

  陆母抬起头,目光中满是慈爱与期许,轻轻拍了拍陆谨言。

  陆谨言听着,面色瞬间一僵,但又不想拂了陆母的好意,便岔开话题。

  “娘,我知道了,您别操心这些,间不早了,您早点休息,明日我就回书院了。”

  “那我明日起来给你做点吃食带着路上吃。”

  “娘,简单一些就好。”

  陆谨言连忙说道,他知道母亲已经够辛苦了,不想再给她增添麻烦。

  “不用你操心,我有分寸,你也快去睡吧。”

  陆母微笑着,轻轻挥了挥手,示意他去休息。

  陆谨言转身离开,并轻轻带上房门。

  见儿子离开,陆母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。

  这一声叹息,像是把生活里所有的疲惫与忧虑都裹挟其中,可她很快又挺直了脊背。

  日子会越过越好的。

  陆母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,床上的陆萱睡得正香甜,红扑扑的脸蛋像熟透的苹果,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淡淡的阴影。

  看着女儿稚嫩的睡颜,陆母的眼神瞬间柔和下来,满是温柔与慈爱。

  她抬手轻轻捋了捋陆萱额前的碎发,动作轻柔得如同怕惊扰了一场美梦。

  随后,陆母在床边坐下,拿起那件缝了一半的衣裳。

  这件衣裳已经洗得发白,上面补丁摞着补丁,可陆母缝补的每一针每一线都细密整齐,她就着昏黄如豆的灯光,眯着眼,将针穿过布料,拉出线,再绕个圈,动作娴熟而连贯。

  陆母一边缝着,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。

  这些年,自丈夫走后,日子过得紧巴巴的,家里虽然有些积蓄,但也不多,日后谨言科考有的是花银子的地方。

  为了撑起这个家,不拖累谨言,她起早贪黑,在田间地头忙碌,在昏暗的屋内做着针线活。

  虽然日子艰难,但她就觉得一切都值得。

  缝着缝着,陆母的手突然一顿,一滴泪落在了衣裳上,洇出一小片水渍。

  她连忙抬手擦掉眼泪,自嘲地笑了笑,“瞧我,这是怎么了。”

  ......

  夜色沉沉,圆月的余晖透过雕花窗棂,洒在屋内的地上

上一章目录下一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