内侍的声音不大,他在哭,也不知哭的是谁。
顺德帝眼前瞬间发黑,脑袋里一阵嗡鸣。
他撑着龙椅颤颤起身,张贵妃要去扶他也被推开。
延章殿的丝竹管乐声不知何时停了调,席间众人全都乌拉拉跪下,一时间殿里的针落可闻。
“去东宫…”顺德帝脚步和气息都有些不稳,但也没让人搀扶。
“去东宫!”
他只一个劲这么说着,没人拦得住。
方行至大殿门口,便见顺德帝脚步一顿,接着身子一抽,闷哼一声便歪着脑袋便直挺挺倒了下去。
“陛下!!”张贵妃惊呼起身,全盛也很快反应过来,连忙道:“快来人,传,传太医!!”
“陛下!!”
“父皇!”
“快!快传太医!”
“快快!快!!”
也就是一瞬间,延章殿就又纷乱起来,宫女内侍们行动个不停。
闳稷起身扫了一眼,对上衍王的视线时目光带着审视,衍王扯了扯嘴角摊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。
太子病重尚且没有音信,这下顺德帝又倒了下来,一时间窸窸窣窣地议论声不绝于耳。
总要有个能做主的。
张贵妃如今代行皇后职,见此便只能留下主持大局,等顺德帝被抬下去后才道:“诸位王爷诸位臣工,陛下身体抱恙,今日夜宴便到此为止,太子病危,衍王身为陛下亲子太子亲弟,合该去走一趟,如此,便散了吧。”
话音落下,宗室这边,闳稷动都没动,其余几个王爷也跟着杵着。
对面席上的官员左右看了眼,也都没动。
只有几个衍王一派的官员准备告退,可见这架势反倒不知该走该留。
“太子沉疴,本王当亲往探视。”闳稷环视一圈,最后看向衍王,开口道:“至于衍王…陛下膝前想来离不得你,此时不正该尽孝?”
“张贵妃,你觉得呢?”
虽说是问询,可那意思很明显,这不是商量。
孝道压人,向来好使。
“…九叔说得是…”衍王低着脑袋,朝闳稷拱手:“我这就去父皇那处,东宫…便一切有劳九叔了!”
闳稷点点头:“八王和沈尚书与本王同去东宫,其余人自散便可。”
八王与闳稷向来不和,沈喻更是唯陛下之命是从。
这般安排,众人也都无法说闳稷有什么私心。
夜来寒风起,成容被闳稷牵着疾步朝外走,身后是八王和沈喻。
“我让周康送你回去,别怕,你身边有人护着。”闳稷停了脚步,边替成容理兜帽边说。
今晚不太平,成容闻言便点头,捏了捏闳稷的手又快速收回,只道:“我等你回来。”
两人在济阳门便分开了,闳稷一行人赶到东宫时,闳谦殿前已经跪满了人。
有太医见到闳稷便赶忙上前禀报:“穆王殿下,下官…下官今日夜间值夜,太子申时末便开始口吐白沫,之后便一直抽搐不止,这是邪毒攻心,痰迷心窍的症状,本来扎针后都已见好,可就在三炷香前,下官再诊脉时只能感觉到…”
“感受到什么?”
那太医顿了顿,颤抖着哭腔:“是将死之脉…”
闳稷脚步一顿,身后的八王和沈喻面色也有点难看。
“下去吧。”闳稷闭眼,摆手挥退太医。
殿内烛火通明,钟绶就坐在闳谦床榻前,托着闳谦的手一副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模样。
“九叔…来了。”闳谦看向闳稷,神色平静,面上还带着清浅的笑意,与前些日子闳稷所见到的疯癫模样大不相同。
他已经很虚弱了,说话也有些有气无力,只不过眼睛亮得吓人。
“劳八叔…和沈大…人来看我,阿绶,你替我好…好招待…”闳谦看向钟绶,眼底是抹不开的柔和。
闳谦是有话和闳稷说,八王和沈喻对视一眼,点点头都没说什么。
钟绶有点不想走,拉着闳谦的手不放,闳谦看出来了,低声安慰她:“放心,你不在…身边…我不会走的。”
他这话说得随意坦然,钟绶红着眼眶,泪珠一滴一滴砸下,终是点头应下。
殿内只剩闳稷和闳谦,两人没说话,都在看对方。
“抱歉…”
终是闳谦先开口,不过抱歉什么,他没说。
闳稷掀起衣袍随地而坐,靠在床榻边摇头:“做便做了,不需要抱歉,是你技不如人。”
闳谦又是笑:“技不如人是我,夜里难安也是我,这声抱歉不为平你意,只为安我心…”
“你可能不信,我好久…好久没这么松快了…”闳稷半阖着眸子,慢慢絮叨:“太医说我之前是邪毒攻心,痰迷心窍…呵呵,可不就是迷了心窍…如今没了那堵邪心撑着,我也离死不远了…”
“父